漫威电影宇宙在10年来推出18部系列作品,介绍了许多家喻户晓的超级英雄们;其身边常有一位共患难的生死之交,可能也是超级英雄的组合:如钢铁侠有战争机器、美国队长(除了冬兵以外)还有猎鹰,雷神索尔(除了弟弟洛基以外)还有海姆达尔;或可能是凡人:蚁人有路易斯,奇异博士有王……而这些好伙伴们有什么共同点?无论是漫画原型或因为演员本身,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词:非白人族群。
到了接续上述的第8部角色起源电影【依序为:《钢铁侠》(2008)、《无敌浩克》(2008)、《美国队长》(2011)、《雷神》(2011)、《蚁人》(2015)、《奇异博士》(2016)、《蜘蛛侠:英雄归来》(2017)。】,首部黑人英雄的独立电影《黑豹》终于问世,在北美,累计票房高达5亿+美元,(《黑豹》以4亿+的成绩拿下上周内地票房冠军)、累积前所未有的文化影响力之后,漫威此时的《黑豹》从幕前角色、幕后制作团队到故事内涵都别具诚意,对于好莱坞电影工业或当前的美国社会,有着超越《刀锋战士》或《黑衣人》的指标性意义。
非洲文化跃上主流大银幕
除了塑造漫威宇宙里首位独挑大梁的黑人英雄以外,《黑豹》更具挑战性的,恐怕是定义瓦坎达这个前所未见的奇幻国度:表面上是第三世界的孱弱小国,实际上在高山巍峨的屏障里,是个有着超凡科技、军事力量与传统文化的乌托邦。从好莱坞多年来输出的强势美式文化来看,若《黑豹》是一部白人主导的电影,恐怕非裔的演员及工作人员并非占绝大多数,瓦坎达人民大概说着一口美式英文,画面上大概不会出现太丰富的非洲部落文化,声道可能也难以传出混着非洲打击乐、现代饶舌嘻哈的配乐。
瓦坎达高度发展的现代文明与高度保留的自然传统,除了得天独厚的泛合金矿藏以外,来自于他们几乎未曾被殖民者干预或攻击过。导演瑞恩·库格勒为了摆脱好莱坞的狭隘套路、漫威的罐头工厂模式,找来合作多次的固定班底组成制作团队,创造出这个虚构但反应真实的非洲国家。瓦坎达不只是以某一个国家为蓝本,采用某一种地理环境或文化特色,呈现的是兼容并蓄、多元蓬勃的非洲部落传统,从生活在河畔、草原、高山边境及都市中心的部族都有。
汉娜贝希勒在《黑豹》洛杉矶全球首映会。(Photo by Alberto E. Rodriguez/Getty Images for Disney)
《黑豹》美术指导汉娜贝希勒从《弗鲁特韦尔车站》开始与库格勒合作,除此之外,她也负责《月光男孩》的美术制作,同时也是天后碧昂丝的御用伙伴。对她而言,打造瓦坎达的最大挑战不是如何在超科技的未来感中维持传统美学,而是:「这是一个从未被殖民或奴役的非洲国家。在现实世界里,几乎没多少这样的例子。」
身为非裔美国人,去思考与想象一个从未被侵略过的母国,是一件奢侈且重大的事情。库格勒在最开始就去了一趟南非,过程中传给贝希勒许多适合取景的照片,拟定了草稿回来构思及讨论。之后,轮到贝希勒及整个美术团队去南非勘查,从都会走访到乡村,亲自体会非洲当地的生活:「当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乎再一次重置作业。我能够亲自触摸、感受、看见那里,有更多更好的想法——关于生活在非洲、身为非洲人是什么感觉,然后重新阐述及开拓这个故事,就像是厘清自我一样。」
鲁思·卡特在《黑豹》洛杉矶全球首映会。 (Photo by Alberto E. Rodriguez/Getty Images for Disney)
整个勘景与前置作业就花了18个月的时间。这不仅仅是电影的前制阶段,也是属于身处在白人文明的移民后代如何回溯母国、重新审视现在的过程。负责整个服装设计,曾参与《黑潮》与《塞尔玛》的鲁思·卡特认为:「我们说自己是非裔,却几乎对现代的非洲国家一无所知。更甚者,到现在还跟着媒体看到非洲的贫穷。这对我而言十分困扰,对其他同胞大概也是。」
鲁思·卡特同样前往非洲当地取材,特别希望从原始部落获得灵感:「他们的穿著很前卫,而头发是原始的,甚至有时候打着赤脚。我会说非洲未来主义(Afrofuturism) 是瓦坎达的特性。」因此可看见瓦坎达人民从服装、头饰到珠宝,都脱离不了传统的元素。鲁思·卡特建立了超过100人的团队赴南非、尼日利亚及韩国采购,也把珠宝设计师、裁缝师、铸模师、铁匠及布彩画家等工作人员,带回亚特兰大的片场及洛杉矶的工作室。
「我们可以创造属于非洲历史、非裔美国人历史的荣耀,以及从瓦坎达身上发现全新的非洲文化。」她总结。
属于非裔美国人的心声
瑞恩·库格勒在《黑豹》洛杉矶全球首映会。 (Photo by Alberto E. Rodriguez/Getty Images for Disney)
瓦坎达可以纯粹是虚构出来的幻想,但是在天马行空的同时,《黑豹》的制作团队选择反映出非洲世界与非裔美国人的真实,且更进一步地拉出电影的核心主旨:身份认同。无独有偶,去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诉说的正是相同的核心议题,呼应的都是属于非裔美国人的自我认同。美国的少数族群已被大众媒体忽略太久。他们在大银幕上找不到真正的自己,渐渐失去群体代表性以外,甚至在公共空间与自身文化脱节——这就是为什么这次《黑豹》的上映,会在非裔美国人社群获得那么大的回响,因为他们终于被看见、被赋予全新的力量,而不只是被压迫的反扑而已。
《弗鲁特韦尔车站》
导演库格勒从第一部长片《弗鲁特韦尔车站》起,,「在发现自己的黑皮肤之后,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挣扎。」如何在白人主流社会里看待自己、看待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他说,「不只是认同,还有身份。『你是谁?』是这部电影一直出现的问题,特查拉与基尔蒙格都需要面对。」男主角查德维克·博斯曼补充:「他们都不知道,最大的冲突并不是要跟敌人对抗,而是自己。」
超越性别与种族的平起平坐
《黑豹》中表现与男性丝毫不差的女性角色群:传统但睿智的母后拉曼达;绝顶聪明的科技宅妹妹苏睿;忠贞效国的最高将军奥克耶,及身怀绝技的皇家护卫队Dora Milaje;就连特查拉的女友不只是心灵支柱的功能而已,由奥斯卡得主露皮塔·尼永奥饰演的娜吉雅不只是一名间谍,既坚毅又有着人溺己溺的精神。
难能可贵的是,尽管瓦坎达为男性统治的父系社会,《黑豹》既没有刻意着重在男性的雄性威风,也没有为了凸显女权而强调女性有多不同凡响。在瓦坎达,不分男女(甚至物种)都骁勇善战,都愿意为了保家卫国而亲上火线。平起平坐的视角不但让人觉得舒服,同样有着鼓舞女性的力量——特别对于在性别与种族都屈于劣势的非白人女性。
最后一点不得不谈到的,便是电影中唯二的白人配角:黑心军火商兼反派二号尤利西斯·克劳、美国国家安全局的探员罗斯。《黑豹》虽谈种族、谈非洲的主体意识,但并未一味把白人角色设定为罪该万死的压迫者。为了夺取振金的克劳不断打瓦坎达的歪主意,也从不避讳把「野蛮人」等歧视字眼挂在嘴边,自大狂妄的姿态足以贴上白人中心主义者的标签;另一方面,也有像罗斯那样一同并肩作战的「美国政府代表」。这样的安排,不仅是不轻易让故事变成一分为二的种族对立,也呼应了这部电影更大更高远、企图与现实社会连结的命题:特查拉在经历《美国队长3:内战》及《黑豹》的内忧外患之后,身为与背负着民族使命,要如何在日趋纷乱的国际情势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