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平 | 那时候的仪陇,夜晚的月色很好

那是1982年的秋天，我稚嫩的文字偶然间与彭治铵先生相遇。当时，他在仪陇县文化馆主编一份叫《琳琅文艺》的小报。于是，我的一篇写牛市的小散文在他的润色下变成了铅字。此时，我正在马鞍中学念书。当期报纸寄到我的手中，那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以至于这个季节，令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怀想。

处女作的发表让我激动和快乐。他不约而至来到学校和我谈论文学更让我激动和快乐。

我感觉我遇上了一个对事业和工作很认真的人，一个将影响我一生的人。在那个崇拜文学的年代，一篇好小说一首好诗一个优秀的作家和诗人时时牵动着我的神经。我的作家梦越做越美。对文学的偏爱使我所学的数学和英语两门课程的成绩每况愈下，让望子成龙的父母揪心不已，他们不想我去当什么作家，只想我考上大学，走出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

然而，我对文学的兴趣却日渐浓厚，课余时间几乎都在阅读当时一些走红的文学作品，并悄悄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只敢投寄给《琳琅文艺》。这期间，对我偏爱有加的彭治铵先生陆续把我的习作刊发出来，让我在美丽的作家梦中难以自拔。

我终于有勇气向全国的大报刊投稿了。1985年9月，北京《中国电子报》的文学副刊中出现了我的作品，并在这一年的12月邀请我到祖国的心脏——首都北京去领奖。当我行色匆匆赶到仪陇县文化馆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时，他有些惊诧；当他看完那份领奖通知后，又忙碌着给我找来地图指出去北京的路线。要知道，当时我走过的最远路程是从乡下坐车到仪陇县城（当时的县城在金城镇）。临别时，他拿出一顶棉帽给我，说：“北京很冷，戴上它吧。”这顶棉帽后来我从北京归来时又还给了他，但是他带给我的温暖不仅仅是这一年的冬天……

《喜乐神》扉页

就在1986年高考失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同乡赵定德先生介绍到仪陇县总工会从事文秘工作，可以和我文学上的引路人彭治铵先生天天见面了。他本是一个既写作又表演的戏剧曲艺辅导干部，以创作为主表演为辅。后来我才知道，要编好一份文艺报刊，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曾经坦诚地对我和一些热爱文学的朋友们说过：除了在曲艺和戏剧方面有较为扎实的基础外，在其他文学体裁上他不是很在行，然而他却把一份县级文艺小报办得生机勃勃，在县内外都有些影响。当时，他和我们这一群文学爱好者过从甚密，经常聚集在他那间卧室兼工作室的屋子里抽烟品茶、把酒论文学，直到天明才散去。

于是，我发现他是一个细心的人，一个爱整洁的人，一个嗜好烟酒茶的人；同时，我也发现他是一个快乐的人，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一个有人缘的人……

我们的话题可以随便谈起。我们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争论某个问题。我们在他的面前可以不称他为老师。甚至，我曾经和他发生过一场小小的误会，他也不会计较许久……真的，我们和这位名叫彭治铵的人渐渐成为了好朋友。

他爱好跳舞，并把我们这群舞盲带进灯光迷离的舞场，不厌其烦地教我们踏着音乐的节奏，直到我们可以大胆地在舞场中“翩翩起舞”。

他爱好曲艺，常常在我们聚会时给大家来上一段相声或笑话，让我们“开心一刻”。

他爱好读书，他卧室里的那只大书柜装满中外名著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某一天他读到一篇好文章或者一本好书，他一定不会忘了我们，并嘱咐我们一定要抽空读一读。

他作为一个长者，经常鼓励我们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哪怕你们的作品不会名留青史，至少你们曾经追求过……”。

那时候的仪陇，县城在半山腰上，夜晚的月色很好，文学的氛围也很好，至今令人怀念。

为了圆自己的梦，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道路，我离开了仪陇（当时在县公安局上班），来到了嘉陵江边的南充。在这里，我依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着自己心爱的文字。

如果说彭治铵先生对我个人来说有过什么期望的话，如今我可以这样说，我没有辜负他以及关爱过我的人们，发表在很多报刊上的作品可以作证。

如果说当年高考败北，那么在文学上取得的一点小成绩算是可以告慰自己和家人。文学让我结识了很多朋友和师长，文学给我带来过小小的声誉，以至于后来我考进四川师范学院（现改名为西华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时就被学院的文学社请去给那些和我当初一样热爱文学的大学生们分享自己的创作体会，在那些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面前，在鸦雀无声的会场中，我真正感受到了文学的庄严和肃穆……

在此，我要说：谢谢你，彭治铵先生！

他很珍惜情谊，只要他到了南充，就会来到我蛰居的处所，品一杯淡茶，喝一杯小酒，谈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

他依旧年轻且快乐。他说他活的是心理年龄。我知道，他的心态极度青春。因为他与世无争，追求人生的淡泊之美，所以他年轻，所以他快乐。

因此，我有时在想：要是这世界再多一些像他这样的人，这喧嚣的尘世就会多出几分宁静几多快乐，就会少一些浮躁少一些烦恼，那该多好！

川北灯戏

关于彭治铵先生，我早就该写一点文字，一是表达谢意，二是留存记忆。如今写出来也不算晚，因为他给了我一个表达的机会。

他把他即将出版的戏剧曲艺作品选集《喜乐神》交给我读，尽管他知道我对戏剧曲艺知之甚少，但我却感到了他对我的信任。因为我对散文、诗歌的偏爱，所以我更喜欢他写的川北大木偶戏《巫山神女》，剧本中的人物对话和唱词都极具文采，耐人寻味。川北灯戏《郑板桥买缸》是他的成名作，给他带来过良好的声誉。对于他的作品我不敢妄加评论，因为文坛前辈萧赛老先生有言在先（见本书序言）。

我之所以写下这篇小文，一是纪念我们之间的师生情谊，二是为先生的大作公开出版表示祝贺。

快乐的彭治铵先生，给我们带来了他的《喜乐神》，在1997年的夏天。

《喜乐神》将会给每一位结识他的朋友带来快乐，在人生的每一个日子。

                       1997年6月13日写于南充

这篇文字当年被彭治铵先生收进了《喜乐神》一书，并作为这本书的跋。

今天之所以推出这篇文字，不是怀旧，而是感恩。

人的一生会遇见许多人，有人与你萍水相逢，有人与你擦肩而过，有人砥砺你的前行。与你交集越多的人，毫无疑问会给你留下深刻的记忆。

真切与快乐，想必都是大家喜欢的，但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熟悉彭治铵先生的人看完就会都知道，我写得是那么的真实。

不熟悉他的人读完这篇文字，也许能知道这一点。

走了很多路，做了不少事，你真的快乐过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其实，我该静下来，好好想想……

以此与朋友们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