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代林:窗外的月光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爱着屋里的一切。衣柜、沙发、窗棂、灶台、书房，以及妻儿熟睡的脸庞。

我耐不住月光的诱惑，翻身爬起，轻轻打开门，轻轻关上门，悄悄走出门去，以免打扰妻儿的美梦。

屋外的一切，都被月光所浸染，包括高大的树木、矮矮的庄稼。闪烁着或深或浅的光泽，路边的池塘更是被一层薄雾所笼罩，飘飘渺渺，升腾着。

菜园子里长着各种时令蔬菜，茄子、黄瓜、苦瓜、南瓜、藤藤菜、攀援的豇豆，在围栏中拼命地生长，很任性，有嘎嘎拔节的声音，快快长大，好像揣透了主人的心思，好让主人家明早带上它们赶一个早市，卖上一个好价钱，不负主人的辛劳。

萤火虫提着灯笼，也要与月亮比一比高下，看哪个更亮。萤火虫这儿看看，那儿瞅瞅，生怕有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夜里蝉子不顾一天的辛苦，还是那个腔调，只是嗓子明显比白天要嘶哑些，声音也小多了，在寂静的夜里，也有它应有的位置。在夜色中尝到月光的乳汁。

此时，郊外风的野心越来越辽阔，有一种令人惬意的凉意，它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一路追寻着月光的脚迹。

夜晚渐渐的沉寂，像往事。

月光浸在四围的静里，亮在郊野的鼾声里。

这一夜，跑来跑去的全都是月光汪汪。

夏日，荷叶田田，荷花绽放，直至烂漫，风姿绰约，有着唐诗古韵、世俗之外、红颜知己一般的内涵与生命的境界。

一阵风过，荷叶挨着荷叶，一浪漫过一浪，碧波荡漾，荷叶上的露珠滚来荡去，似顽童活泼调皮，一种清凉，更为辽阔，起承转合间妙语连珠。

更喜的是，荷风送香，淡淡的缕缕清香，透彻心扉，甚是快惬。采撷一缕缕的清香供养，将盛夏扶上马送一程，直至季节的深处。我爱这幅生动的画卷，半亩方塘，一泓碧波，阳光更是见缝插针，无处不在，将夏日捣持得热腾。

喜欢夏日的风，喜欢夹杂着荷香的风，更是喜欢风透荷香吹响我的风。吹得我一身的衣袂飘飘，吹得我一身的细胞舒坦。静看荷花的姿态万千，或含苞待放，或娇艳怒放，或是花骨朵。有白色的，圣洁无比；有粉嫩的，秀色诱人。荷香随着风的一齐到来，透过鼻息，钻进钻出，透心入肺，喜欢这种香气萦绕在我的周围，流连在我身旁，徘徊在我心间。

半亩方塘中，一只只蜻蜓，互相追逐、互相嬉戏，一会儿落在荷叶或荷花上，一会儿蜻蜓点水，一会儿又展翅飞翔，有时还会悬停在空中，展示着自己的飞行技巧，尽显乖灵机巧。那羽翼比阳光还亮，还刺眼。

半亩方塘的水，孕育了这方美丽。孕育了荷，孕育了荷花，孕育了蜻蜓......一朵朵被蜻蜓激起的浪花，露出了她们的羞赧。

在这个时节，我被荷花所迷惑，我被荷香所笼罩，我贴近荷花，用鼻子接触嗅花的刹那，感到与荷花交换着呼吸，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荷风送香，清凉在心，甚至用手便能抓住空气中弥散的缕缕的清香。被香气俘虏的我，低头眷顾，静坐荷塘，化身为另一个自己。

我说风啊，我说荷啊，我说荷风啊，我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这个夏我心有所属，让我也栖在你的花蕊，吹着荷风，做着梦。

谁在油菜花枝头喋喋不休？一只只飞舞的蜜蜂。

它们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亦不知今夕为何年，甚至也不去理会自己很快会老去，只顾自己忙活。你知道这有多么的专注。

幸好，风雨之中，它们会去短暂的休息。风雨过后，小小的蜜蜂又开始了忙碌的身影。

在春风中绿着的花花草草，散发着它们独特的香气，它们招蜂引蝶，待到各种花儿凋谢，落英缤纷后，还会长出更多的诗歌和果实，虽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想着来年的美景绽放，亦觉灿烂无比。

一些花，一些草，它们可以在我的诗歌文本里生根、发芽、开花，香气四溢。

尽管这样，人们把它们从乡下运到城里，成了城市的装点美化，但是它们的户口一直在乡下……城里的亲戚朋友并不多，它们有时也想回家看看······

撑一支长篙，从《山海经》的山水中走来，从《庄子》的逍遥游中踱出，从《离骚》的故国情怀中奔涌。

在《水经注》里，你稍事停留。在一江春水里，路过洞庭仙湖。

我知道，湖水有多宽广，心胸亦有多宽广。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不管你羡的是不是鱼？

这似乎更像你做的一个梦。

湖水的光波里有你的影子。平静如镜的湖水更是一面映照时代的镜子。

铁石心肠。这是谁的心？

我不知道。这当然不是我的。

我有的是一颗柔软的心。

见着一群蚂蚁抬着一只死蚱蜢回巢饱餐；见着一条大鱼在案板上肢解的斑斑血迹；见着一朵桃花从树上飘然落下……心中都难免一阵悸动，忧郁而感伤。

我这颗跳动而柔软的心，可以感知蜜蜂的呢喃、蝴蝶的轻吻、野花的孤寂以及死神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