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名曲赏析 >拂不去的月光

拂不去的月光

2022-04-15 19:28:18




       在昔日的幽居岁月里,每日、每年都在农村学大寨,那是没有诗、没有画、没有歌(那“语录歌”、?)没有爱情甚至是扼杀亲情的日子,我只以大自然为诗、为歌、为画,大自然中最美的一幅画就是月夜的清辉和散发着清辉的月亮。

       对月亮的情感首先来源于书上,小时背李白诗,他的900多首诗有100多首都写月亮,崇拜李白,自然也崇敬他创造的月亮,他把月亮当作他的朋友、亲人,当作借酒消愁的倾诉对象,他把月亮过分的人格化,但是没有塑造出月亮的美艳光华的神采飞扬的形象。真正写出月亮魂魄的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这首前无古人的颂月诗在1000多年前描绘的江南春日开满鲜花的江畔在月光下的如仙如幻的美景永远激动着亿万斯年的后人对其顶礼膜拜。在孤寂的夜晚,我常常默念着这首诗,浸沉在1000多年前张若虚给我描绘的月光中,度过一个个宝贵的青春时光。以后读郭沫若的文章,他说在逃亡日本避难期间,得了严重的肺病和神经衰弱症,他靠读王阳明的书而愈合,他曾经把王阳明的一首诗挂在壁上,那诗是:“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月静海涛三万里,夜明飞锡下天风。”这真是一副去疾疗病的良药,我每有郁闷就背诵这首诗,以化解愁苦,在心中构想着三万里平静海面上、明月当空的浩然皓洁的光华气象,于是一切忧愁俱被海风明月荡空了。以后又读到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那“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空明亮丽月夜美景呀,我被张孝祥折服了,一个在官场中失意的文人,在八百里洞庭上月夜扣舷狂啸的潇洒豪放之气不正是我所追求需要的吗?假如说张若虚画出了江南如花江畔的月夜美景,而张孝祥则塑造了这个美景中孤傲不屈的壮丽劲拔的灵魂,月夜给这美丽灵魂镀上一层神圣的永世不退的光芒,我对月夜中的孤傲灵魂有一种心身想往的激动。

       每当有月亮的晚上,我总要多在庭院中盘桓,即使是被批斗(希望我们的子子孙孙只记住他们的祖先有过无辜被批斗的屈辱,而他们永远不要经历那个痛苦的现场)回来的晚上,即使是回到被赶到的简陋、低矬的长工房,只要有月光,我就要长久对月观望,对月低吟,对月倾诉,在月下徘徊,对着如银似水的月光,我会想起苏轼《记承天寺夜游》中的句子:“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 我两人尔!”为了补上一人观月的孤寂,在没有干扰的明月夜,我就找几个同是“封、资、修”的朋友去大堤上徜徉,那时,我们就体会到“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的感情,我们是与古代高人志士同怀同心了。

       到城市居住,物质充裕,精神自由了,可是月亮见的少了,月光被路灯的光遮掩、埋没了,赏月的闲情逸致几乎被喧嚣的杂事挤占了,可是每逢元宵节和中秋节,我是从不忘记对月亮的膜拜、欣赏、倾诉的,因为她是我的灵魂里不可磨灭的友人、情人、亲人,是我的文化图腾,是我的艺术的精灵。现在,我从岗位上退下来了,自由了,于是观月、赏月、吟月的闲情逸致顿时浓烈起来,凡是有月的夜晚,尽量呼朋唤友,尤其是找些年青的朋友,去观月、赏月、吟月,让他们对月夜多一些感情,对古今颂月的诗文多些记忆,我经常向他们推荐林清玄的《温一壶月光下酒》,现在有这种对月的诗情的人太可贵了,这也是增加对大自然感情的必要的一环吧!

       多么希望我的子孙对神奇的月亮有超过我对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