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我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些陌生的声音。也可能是感觉捕捉到了什么。是非常微弱的声音。要是秋虫像平时一样鸣叫着,那样微弱的声音是肯定不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来的。正因为周围沉寂的有些过分,它才能勉强传到我的耳中。我屏住呼吸、竖起双耳。那不是虫子的鸣叫声。也不是自然界发出的声音。是有人用某种器具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叮当叮当的声响。似乎是铃铛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发出来的。
那声音隔一会就会响起来。先是一阵沉寂,响了几下之后,又是一片沉寂。如此周而复始。就像是有人从什么地方在契而不舍地发出信号、传达某种讯息一样。那不是有规律的重复,沉寂的时间时长时短。而铃铛(听上去似乎是)鸣响的次数也不尽相同。那种不规律性到底是有意而为、还是随性之举,我完全无法弄清。不管怎样,那声音非常微弱,如果不绷紧神经凝神静听的话,就会听漏掉它。在深夜的静寂里,月光过于叫姐,甚至有些明亮的不自然。然而一旦注意到了它的存在,那来源不明的声音就让我的神经绷紧,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我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出去看一看。我想找到那神秘的声音来自何处。或许是有人在什么地方摇动铃铛发出来的吧。我绝不是什么胆大的人。不过在那样漆黑的深夜独自一人出去,我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可怕。大概相较恐惧,好奇心在我的心里占据了上风。此外,那异常明亮的月光或许也在催促我去探个究竟。
我拿上大号的手电筒,打开玄关的大门,走出了门口。在门口头上方有一盏灯向周围投射下淡黄色的光芒。一群飞虫被吸引过来、围绕着灯光飞舞着。我在那里站住听了一会,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听上去确实是铃铛的声音。不过和普通的铃声多少有些不同。相比之下更显凝重浑厚,不似平常那般清脆。也许更像是打击乐器发出的声音。然而不管那是什么,在这样的深夜里,究竟是什么人、抱着什么目的在敲打着这样的乐器呢?而且在这附近建起的住宅只有我这一处。如果有谁在附近敲响铃铛一类的东西,那应该算是非法入侵他人宅地吧。
我向四周看了一圈,想找点能当做武器来用的东西。然而一样合适的东西也没找到。我手里只有一只长筒形的手电而已。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我用右手握紧手电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出了玄关的左手边是一小段台阶,往上走过七阶之后,再往前就是杂木林了。沿着穿过杂木林的平缓坡道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段,那里立着一座又小又旧、像祠堂一样的祭祀性建筑。据雨田具彦说,那东西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政彦说,虽不清楚它的来历,不过在19世纪50年代中期、他的父亲雨田具彦从朋友那里买下山上的房子和周围的宅地时,那座祠堂就已经坐落在林子里面了。在平坦的石板上建起的神殿,只是简单筑起的三角形屋脊——与其说是神殿,倒不如说是个神殿形状的简易木箱——就那么矗立在那里。高约六十公分、宽四十公分左右。大约外面原本是涂了什么颜色的,不过现在色彩已经几乎全部剥落了,原本的颜色也只能靠想象来填补了。祠堂的正面是两扇对开的小门,不知道里面安放的是什么。虽然没有去确认,不过估计是什么都没有放吧。在门扇前面放着白色陶钵一样的东西,然而里面却空空如也。雨水流入其中后又蒸发一空,如此周而复始留下的几道污痕附着在陶钵的内侧。雨田具彦就把那祠堂原样保留了下来。经过这里的时候也不会双手合十参拜,打扫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做过,只是任它矗立那里,经受雨打风吹去。或许在他看来,那并不是什么神殿,不过是个简易的木箱子罢了。
“毕竟他就是个对信仰和参拜这类东西丝毫没有兴趣的人啊。”其子政彦说。“神罚啦、不吉啦,对这些他一点也不在乎。他打心眼就觉得这些都是扯淡,说是无聊的迷信。虽然算不上是桀骜不驯,但他确实一直就是个极端的唯物主义者。”
第一次带我去看房子的时候,他就把我领到了那个祠堂前面:“附带祠堂的住宅如今可不多见了哦。”他说完就笑了起来,我也赞同他的话。
“在我小时候,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矗立在自家宅地里,让我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也没办法。因此每次到这边住的时候,我都会尽量不靠近这一带地方。”他说。“说实话,就连现在我也不怎么愿意靠近这里的。”
我虽然不是特别相信唯物主义的人,但也和其父雨田具彦一样,对于祠堂的存在并不怎么在意。从前的人们经常会去祠堂祈求很多东西。。这座祠堂非常自然地融入了林中的风景里,我在房子周围散步的时候,常常会从祠堂前面走过,不过却很少注意到它。不会面向祠堂双手合十,也没有供祭过任何东西。对于自己居住的宅地里存在着这样一处建筑,我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处风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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